小兒子從小就是一個「不守規矩」的孩子。我們規定他，八點要洗澡，九點要睡覺，往往沒有好好遵守，他並不是刻意反抗，口頭上也都答應我們要做，實際上卻是另外一回事。我們要求他假日至少要看一小時的課外讀物，他多半是拖拖拉拉，東閃西躲，最後一本書也沒看，然而，平常晚餐之前，他又經常看書看到無法自拔，要叫他下樓吃飯，還得親自到房間裡提醒他，才會依依不捨地放下書本吃飯。送他去學書法，希望改善他潦草的字跡，他看著範本臨摹字體，同樣的字寫十遍，卻可以有十種樣子，書法老師客氣地說，他寫字很有想法，在我們看來，他只是無心將字寫得規規矩矩，這應該是因為年紀小缺乏自制力跟管理能力，我們認為並不嚴重，既然行為沒有偏差，就不要太強力要求，而且長大了應該就會「守規矩點」。
升上國中之後，一切的因子似乎都湊齊了，「守規矩」與否這件事情就變成一個重要的課題。或許是因為國中跟國小比較起來，從上學時間、打掃、早自習考試、服裝、鞋子、頭髮等等，各種狀況，所謂的規定、規矩多了好幾倍，也或許是青春期到來，叛逆的賀爾蒙作祟，也或許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，很容易就發生他與規矩對抗的情況。因為對於許多的規定，他都覺得無意義和莫名其妙，所以他大過不犯但是小錯不斷，作父母的我們總是要很有包容力的和他談問題，聽他說理由，然後一次又一次不生氣、不責備的讓事件過去。
家政課的時候，老師發了一樣的材料包，要縫製一隻鴨子，一個塑膠袋裏頭裝滿了所有的素材，棉花、裁剪好的布塊跟如何縫製的說明書。家政老師說，這項作業，主要是看同學縫製的技巧跟用心程度，而不是外觀的比賽。小兒子拿著材料回家，覺得這樣的半成品教學，實在沒有甚麼創意，但也乖乖地按照老師的方法做，雖然有時候老婆在旁邊看不過去，很想要插手幫忙，小兒子還是堅持自己一針一針地縫，最終成品做出來，鴨子看起來是有點歪斜，但至少沒有漏餡，他自己也覺得是一番心血。但去學校評分的那一天，他卻傻眼了，很多同學的鴨子根本不是用手縫的，一看那規律縝密的縫線就知道，一定是縫紉機做的，甚至還額外加了裝飾，這些人拿了高分，因為鴨子看起來的確很精美。他回到家裡，有點不高興，心裡更加深對大人規定的質疑。
在上理化課的時候，往往是進度最慢的一門課，因為國中課程中，理化對學生來說是在小學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領域，經常是老師講了好幾次，仍舊有很多學生聽不懂。小兒子程度還可以，在前幾次就能理解，可是他性子急，沒辦法聽老師又講解好幾次，索性自己打開講義後面的習題，先寫題目練習。等到檢討習題的時候，他又只想聽自己寫錯的那幾題，多餘的時間不知道要做甚麼，如果做別的事情，對理化老師又有點不敬，所以乾脆把講義往後翻，看看下一章節要教甚麼。這樣的情形幾次下來之後，他的進度完全超前班上同學。剛開始，理化老師發現他完全沒在聽課，有點不高興，深入瞭解之後，知道小兒子本意不壞，也就允許他這樣做，甚至經常整個下課時間，都在回答小兒子對超前進度中講義的問題。
一直以來他的作文分數都很高，不過，就在某一次模擬考，他卻異想天開，沒有乖乖地用一般論說文的架構動筆去寫，反倒是寫得像打油詩一樣，句子長長短短，每一句句尾都押韻，最後成績出來，不盡理想，閱卷老師對於這樣的風格不太能接受，我看了發回來的考卷，也覺得普普通通，還有待加強。小兒子有點失望，卻也清楚明白，考試要拿高分，還是要規規矩矩地去寫，有一定的結構，才能討喜。縱使如此，他還是對他寫的那篇打油詩作文，深深地感到自豪。
學校老師經常為了方便管理，立下各種規定，有時候只能得到表面效果，卻不見得能夠真正的教導孩子，更甚者，還可能產生許多的反效果。像是小兒子的家政作業，守規定的人，最後只看到投機取巧的人分數比較高，如此一來，孩子開始質疑大人的標準到底是什麼？還有他神來一筆的打油詩作文，語文能力本來就該是多面向多方式的發展，如果寫作為了考試，有標準的得分模式，那會扼殺多少孩子的創意跟天分？所幸，也遇到近人情的理化老師，願意配合小兒子的狀況，讓他自己調整上課的狀況，給他彈性的空間，這真是孩子的福氣。
在這麼多的事件底下，我們對於孩子的教育思考了很多。在他們小的時候，我買了很多積木給他們，但是只買散裝積木，不買一組一組的套裝積木，就是希望他們能夠發揮創意，而不要只是會按圖施工。既然如此，在家庭生活跟學校生活，我們自以為是地給了無數的規定，限制一大堆，然而其中有甚麼意義，恐怕自己也說不清楚。幾點睡覺，幾點看書，在這樣硬梆梆的規定底下，真的會有比較好的效果嗎？
又好比一般常見的學習單，在那些制式問題下，把問題都給回答完就是最好的成果嗎？並不盡然。有的孩子參加完展覽，有很多心得，或許可以用文字表現感想，有的孩子卻是對場景印象深刻，如果用繪畫的方式呈現，也是一種方式。這樣的作業更不應該有標準模式和答案，才能激發出孩子的想法創意和個人特色。
很多時候，我們規定得越多，規矩越細，對孩子來說越痛苦。對於成長過程中的孩子，要能完全遵守大人們的規定，簡直是天方夜譚，偏偏違反規定時，往往都會伴隨著很多處罰。所以，越多規定孩子就越折磨。其實每個人都會自我要求，但是達成目標的方式不一樣，像是閱讀，有人喜歡一口氣念完一本書，有人喜歡每天細細閱讀一個章節，如果我們要孩子一天閱讀一小時，那看的快和慢，就不應該有對錯之分。
在教導孩子的時候，我們是不是給孩子方向跟原則就好。教他平衡，但不要命令他走鋼索，教他奔跑，但是不一定要繞操場，教他遠眺，但不要指定他看甚麼，教他飛翔，但不要限制他的高度。在學習成長中，去除過多的限制和狹隘的框架，讓孩子的創意能夠天馬行空奔馳，那才會產生真正珍貴和有價值的成果。
留言列表
{{ article.title }}
